先说中国的好消息:世界上越来越多人将中国视为正在崛起的超级大国,或已经崛起的超级大国。坏消息呢?他们可不怎麽喜欢中国。世人对中国的观感正处於有史以来最低点,其中以美国人为甚。
这是美国独立民调机构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re)最近调查的结果,就连该中心全球经济态度项目主任布鲁斯•斯托克斯(Bruce Stokes)也对此感到吃惊。他说,一方面将中国视为超级力量,一方面又越来越不喜欢它,这两点看似互相矛盾,但也未必。也许人们注意到事实,但就是不喜欢。
调查还发现另一件看似矛盾的事: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乐观的人,对经济和未来充满信心;但追问下去,他们就会吐露一大堆心事丶烦恼和焦虑。这方面容後详述。
看看那些喜欢中国的国家:俄罗斯丶巴基斯坦丶智利丶委内瑞拉丶巴西,还有许多非洲国家,他们对中国的态度都甚为友好;而以美国为首的一些国家对中国的看法却越来越负面,包括德国丶韩国丶菲律宾和日本。
日本的数据尤低,只有5%的受访者对中国有好感。
表面上,经济因素是一些国家秉持正面看法的原因之一。中国向智利大量购买铜,从巴西进口大豆,从委内瑞拉进口原油。但经济并非决定性因素。中国也从德国进口大量商品,但只有28%的德国人对中国有好感。
斯托克斯最近到访香港,在亚洲协会发表演说。他表示,许多欧洲国家民众对中国的好感减弱,德国也不例外,这是因为他们更重视人权。「我们认为,欧洲人对中国的好感下降,是因为他们认为中国并不尊重自己的人民。」
这项调查在今年3至5月展开,涵盖了39个国家的37,000人。结果发现,对於中国经济力量崛起对全球格局带来的转变,人们的看法出现明显变化。值得注意的是,英法德西四大欧洲国家都认为,中国已经超越了美国。斯托克斯认为,这主要是因为中国经济飞速增长。普遍认为,中国迄今一直保持高速增长,未来这个趋势也会持续下去。
在亚洲,各国对中国军力的增长越感忧虑。而中国与日本丶韩国和菲律宾的海域主权纠纷,加深了这些国家民众对中国的负面看法。
皮尤研究中心全球经济态度项目主任布鲁斯•斯托克斯(Bruce Stokes)。
斯托克也尽力指出,民众看法未必等同於事实。「越来越多人说,中国是全世界领先的经济大国,但我们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美国经济规模更庞大,人均收入更高。」
但民众看法也能反映部分事实,中国无疑正取代美国,成为人们眼中的大国。今年接受调查的国家当中,20个也参加了2008年的调查。对比两次调查结果可知,将美国视为超级大国的受访者所占比例从47%降到了41%,而将中国视为超级大国的人从20%增加到34%。
值得关注的异常之处,在於民众对中国的看法有明显的代际差异。与50岁以上的人相比,18至29岁的年轻人对中国更有好感,从土耳其到美国,几乎所有调查涵盖的国家都一样,而且两组人群的差异很大。
在土耳其,对中国有好感的年轻人是年长人群的逾三倍;在美国,两者比例的差异也超过一倍。英国的对比是58%比42%,波兰是59%比35%。但在韩国截然相反,58%的年轻人不喜欢中国,但年长者只有42%。
斯托克有两套理论来解释这一现象,但都无法证实:其一丶30岁以下的年轻人在全球化背景下成长,对他人的看法更加开放丶更少批评;其二丶年轻人单纯丶不谙世事,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慢慢改变。
斯托克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中国是好事,随着年龄增长,他们或会保持一部分好感,这是个好迹象。
对中国有好感的日本人迅速减少,下降了29个百分点。两国人民之间敌意很大,年轻人的仇视情绪在一定程度上是驱动因素。这背後的根源在於二次大战。亚洲国家受访者都要回答一个问题:日本是否对其二战罪行做出了足够的道歉?大批中国人和韩国人都持否定意见,但有63%的日本人做出肯定答覆,其中18%表示日本无需道歉。
斯托克说,这就是中日两国互不信任的根源,年轻人尤甚。他认为这与教育制度以及媒体推波助澜都有关系。
他说,敌意主要来自两国年轻人,实在让人沮丧。如果是老年人抱持敌意,那麽随着他们年华老去,敌对的记忆也会逐渐消散。但现在是年轻人在闹事,而且并不是偶然行为。这与互联网和学校教育有关。这是一个可以解决但并未解决的问题。
再说中国人的乐观情绪。不管调查人员以何种方式提问,中国受访者的回答都充满信心。他们相信中国经济运转良好,还会继续改善;子女会比父母生活得更好;个人前景也是一片光明。
但是,与这些乐观展望并立的,还有通胀丶贫富不均丶食品和药品安全丶空气和水污染等非常切实的忧虑。
斯托克认为,这个现象表明,中国崛起的中产阶级不愿再像父辈那样忍受,但同时也可能预示着今後将出现的难题。「这也许反映中国人愈发敢於表达忧虑,这是好事;但也有可能表明上述这些问题日趋严重。」
世界视中国为超级大国,无疑是件好事,但各地民众对中国观感不佳,又该如何应对?
斯托克认为,中国要提升国际形象,有几件事可为。例如减少与邻国的领土纠纷丶改善人权纪录等。
小布什执政期间,美国的国际形象恶化,只有30%的中国人对布什有好感。令美国走出窘境的,正是奥巴马的当选。
斯托克说,当时美国的国际形象迅速提升,六成人都对奥巴马有好感,但此後好感度就持续下降。
时间会证明中国能否成为下一个超级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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