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即将与本周六召开,各界都关注习近平届时的讲话内容。观察家们脑海中的问题已经萦绕一年,他们都热切期盼得到答案:
中共新任中央总书记是不是改革者?
一年前,习近平就任党中央总书记,完成了中共十年一次的权力换届。各界民众无论政见如何,都热切期盼新的领导人能启动改革议程。
自由派希望习近平能吹响政治改革的号角。过去二十年,中国的改革几乎全部集中在经济领域。自由派的希望源自习近平父亲习仲勋。习仲勋是文革后「中共八大元老」之一,推动在中国沿海建立经济特区,令中国得以在之后的三十年里高速增长,成为经济强国。
保守派则相信,习近平身为「太子党」,会复兴部分社会主义原则,纠正资本主义发展时期犯下的一些错误。
一年过去,两派的殷切期待就算还没有完全破灭,也已经冷却了大半。无论是自由派或保守派,对新领导人的批评都越来越多。过去一年,习近平的一系列高调决策非但没有为他的施政哲学提供答案,反而引出了更多问题。
曾在中国社科院任职的政治分析师、党史学者章立凡说,习近平上任后所作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巩固权力,而非确立意识形态或政治议程。
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中心的研究主任李成说,随着习近平度过上任后的蜜月期,社会最初乐观情绪已经渐渐退潮。政改是最迫切的议题,但这方面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令许多观察家颇感沮丧。
习近平上任后的最初几个月,自由派颇受鼓舞。他上任后推动了一系列迅速的改变,和几位前任比起来,显得别具一格。他高调南巡途中发表多次讲话,令许多自由派期待国家将放宽制度。他又呼吁要尊重宪法,暗示司法领域将展开有限度的改革;还高调发起打击官员铺张浪费的行动。
习近平在一次讲话中强调,「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保证人民依法享有广泛的权利和自由」,「任何组织或者个人,都不得有超越宪法和法律的特权」,有人将之解读为习近平准备开创新时代的宣言。
习近平以市场化措施推动经济改革的做法早就广为人知。许多观察家认为,鉴于他在福建、浙江和上海这三个中国经济发达地区的从政经历,相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全球经济动荡不安的大环境下,带领中国走入新时代。
他加大反腐力度,处置了一大批高管,并以薄熙来的无期徒刑为中国几十年来最严重的政治丑闻画上句号。
悉尼大学政治学教授袁劲东说,显然习近平的计划包括所谓的「中国梦」和打击腐败。但薄熙来的判刑能否打击官员腐败还有待观望。袁劲东说,如果不从根本上做出改变,那么一切都无从保证。
自由派还没来得及庆祝,习近平就迅速转向,表明自己是共产党政权的坚定护卫者,与前任胡锦涛和江泽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很显然,习近平对何谓「开放」有自己一套定义,他不会成为中国的戈尔巴乔夫。
习近平3月份接替胡锦涛担任党中央总书记之后,似乎开始向左转,复兴毛时代的许多口号、手段和政策。
他控制信息传播,任由批评政权者遭受打压。
他要求在学校进行意识形态宣讲,对党员干部们讲话时称,「中国革命历史是最好的营养剂」。
他还发起旨在根除腐败的「整风运动」,开展毛氏「群众路线」以净化党员思想,今年早前还向学界发出「七不讲」通知,禁止对七项敏感议题展开讨论。
最近,习近平又在党内高层下发「九号文件」,将西方民主理念和倡导人权列为中共意识形态的威胁。 8月19日,他发表极左讲话,要求对互联网信息加以管制,并要求党的宣传部门建立一支「强大队伍」,以「占领新兴舆论阵地」。
美国内华达大学政治学教授蒲晓宇认为,习近平对自己的长期愿景,一直发出各种互相矛盾的信号。
蒲晓宇说,习近平依靠传统手段来加强党的领导,尤其是将毛式运动和民粹主义、民族主义元素相结合的做法。但他也认为,习近平似乎也想解决一些重大难题,继续推进改革,所以现在很难判断习近平向左转是一种战术手段,还是真的体现了他的长远方向。
习近平最近的「左转」让许多自由派知识分子感到不安,他们曾希望习近平能实践司法独立和宪政主义,即使保持一党专政,也将放宽制度。
他们质疑,如果习是改革者,那又为何骚扰和拘禁那些带头主张政改和信息公开的人呢?他是不是受党内极端保守派迫使,而不得不进行微妙的平衡呢?
一些自由派人士称,习近平的毛派言论已经打消了他们的所有期盼,之前他们曾期待习近平能够完全洗去毛泽东的政治遗风。章立凡说,习近平热衷于党的掌控和宣传,而不是切实推进政治改革和司法改革,令自由派感到不安。
《中国改革》杂志社原社长兼评论家李伟东说,习近平正在建设一个「国家社会主义」的「红色帝国」,希望在2021年中共百岁诞辰之际足以与美国抗衡。
英国诺丁汉大学中国政策研究所所长曾锐生认为,习近平显然仍在沿用他认为有效的毛氏手段,以维护党的权力。
他说:「就我所见,习近平正在稳步推进,巩固自己的地位。反腐行动一方面为了赢得公众对党中央的支持,另一方面旨在打击党内那些被视为不忠于习近平及其核心班子的当权派。」
美国宾西法尼亚州巴克内尔大学(Bucknell University)东亚政治研究麦克阿瑟学者朱志群说,习近平或许已经意识到,强人政治在中国已经终结,如今要通过构建共识和集体领导来进行决策。所以他认为,习近平的个人影响力不会像许多人想像中那么大,他必须同党内各个派系打交道,在做出重大决策时要努力实现某种平衡,或者做出让步。
几位前任领导人都发现,推动经济改革比政治改革容易。
但习近平面对的是截然不同的挑战。悉尼大学的袁劲东说,他必须了解,在当今信息技术发达、群众运动不断的时代,要成功进行政治宣传相当困难。
布鲁金斯的李成说,习近平的执政手法是政治上偏向保守,经济上偏向自由,其所引发的紧张气氛与前领导人遇到的难题一样:他们往往都是经济上前进一步,政治上退后一步。
李成说,习近平现在也面对同样的现实,但如今的政治环境更险峻,超过了毛以来任何一位中国领导人所面对的环境。 「『党天下』的存亡系于他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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